第40章 凄风_无间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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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凄风

  寒雪葬花,一曲离愁送清秋。

  目萧然,尘间一壶酒。

  长夜难眠,一口忘忧灌入喉。

  醉生死,大海泪堪流。

  枯藤老树昏鸦,月落乌啼断崖。

  鱼嘴关外,是空旷寂寥的丰州大漠,大漠深处的一处土崖上,三个少年围着篝火,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气若游丝的火苗,窜出点点火星,几块奄奄一息的木炭,努力泛起最后那一丝赤色。

  无垠的天空里,时不时有流星划过,如同少年们的人生一般,看似璀璨却是忽明忽暗。

  一根半红半黑的发丝,从胡大海肆意生长的头发里随风飘出,落在了萧然白皙稚嫩的脸上。

  “噗,海哥,你咋成了这般模样?”

  萧然还是没忍住,吐掉嘴里沾着沙子的发丝,起了话题。

  看看手中的噬魂刀,胡大海慨然长叹:

  “再快的刀,也斩不断难忘的情。再烈的酒,也醉不了孤寂的心。

  情义难寻,寻到了却是分道扬镳。

  旧情难忘,记起了却是天人永别。”

  “这···”

  若说情义,萧然倒还明白胡大海说的是之前那短暂的相聚。

  兄弟们得以在异世界再会,却又不得不在栖霞城外各自浪迹天涯。

  但说旧情,萧然却是不懂。

  “哪里来的人旧情?”

  “我和小柠就只见了一面,一面。”

  “啪”地一声,空空如也的酒壶在手中碎成了渣滓,注视着幽暗深邃的夜空,胡大海的眼角流出两滴清泪。

  一滴送给阮柠,一滴留给胡大海。

  思绪随着篝火一起摇曳,时间闪回数个月前,栖霞城外杨柳依依,胡大海与萧然匆匆一别之后,独自来到丰州白帝。

  白帝城人烟稀少,静静地窝在风沙肆虐的大漠之中,四周广袤无边的沙丘画出一道道毫无规律的弧线,一直延伸到天际,像极了跌宕起伏的人生。

  但人生如果只有跌宕,那未免太过乏味,与跌宕相伴的,还有煎熬。就像热锅里的鱼虾,拼命翻滚,但毫无用处。

  在白帝城,胡大海刻意享受着孤独。

  白天,滚烫的黄沙让胡大海口干舌燥酷热难忍。晚上,冰冷的砂石让形单影只的胡大海人倍感孤寂。

  环境越是恶劣,越是让人觉得灵魂和肉体都受到了升华,有些人就是喜欢抛弃掉衣食无忧的生活来磨练自己,胡大海也是一样。

  本是江湖独行客,奈何天意作弄人。

  离白帝城不远的大漠绿洲中,胡大海偶然找到一处破落不堪的酒肆。

  如果不是看到院子里洗衣服的姑娘,胡大海还以为这只是遗落在大漠里的一处废墟。

  这酒肆的黄土墙在狂风中摇摇欲坠,门口的旗幡上写着“望海”二字,只是旗子上边露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有一处恰好把“望”字漏了一大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忘”字。

  孤零零的酒肆,让胡大海仿佛看到了自己,鬼使神差地进了院子,落座之后直接要了四杯最烈的酒,才知道那洗衣姑娘既是酒肆里唯一的人。

  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

  一杯敬自己,一杯敬自由。

  看胡大海久经风沙喉咙沙哑干咳不止,酒肆姑娘贴心地端来一碗柠檬水。

  瞻洲柠檬制成的果汁,辛酸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清甜,有着化痰止咳的特效,比起烈酒的醇厚辛辣,别有一番风味。

  四杯烈酒和一碗柠檬水下肚,胡大海忍不住端详酒肆姑娘。

  这姑娘清秀娴静,皮肤有些泛黄,身上穿着虽然看起来十分破旧但却是干干净净,在酒肆里迎来送往一个个匆匆过客,满身风尘却又不染风尘。

  又要了半壶酒,胡大海继续独酌,却是无意间瞥到茶馆柜台的招牌上,写着“软柠”二字。

  “阮柠?”

  “嗯。要再来一碗么?”

  正在扫地的姑娘头也不抬,随意答道。

  这一碗软柠水,勾起了胡大海的无限思绪。

  盯着酒肆姑娘看了半天,胡大海坚信这酒肆姑娘的音容相貌未曾见过,但又觉得似曾相识。

  把陶碗在手里掂了掂,胡大海怔怔问道:

  “姑娘,这柠檬生于海岸,不是这丰州能长出来的果物。大漠之中,这阮柠备显苦涩,若是面朝大海,让咸湿海风中和一下味道,不就多了几分清甜?”

  “只是有些人啊,名为大海心却在在大漠。”

  姑娘微微一笑,这笑容有些甜蜜,却也有些苦涩,似在吐槽某个深藏在心底的人。

  “胡大海!”

  听到有人喊自己,胡海皱起眉头抬头看去,却见一把泰和金剑拍在桌上。

  “真想不到,我来此处抓孙季稻,还能歪打正着碰上你这恶贼,上次让你在柏锦府侥幸逃脱,这次我便是一定要替天行道。”

  说话之人,正是司马熊飞,而他看到胡大海孤身一人在这喝酒,“一定”二字也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大海?我···”

  胡大海还没回话,茶馆姑娘倒先是一声惊叫,可惜宿敌当前,胡大海没有把姑娘的话听到耳里。

  长刀出鞘,寒铁与砂石相互摩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阵刀光剑影,酒肆的木柱被拦腰砍断。

  本就不甚坚固又久经风吹日晒的酒肆木楼,哪经得住这两人的摧残,砰地一声应声倒塌。

  酒肆姑娘呆站在一旁,没有被纷纷落下的酒肆的角落里,一个戴着黑铁面具的男人却是纹丝不动,眯眼看着两个少年。

  似海黄沙,胡大海的狂风落叶更加强悍。

  悬空烈日,司马熊飞的泰和金剑愈加耀眼。

  “不过是几日未见,武功便是天上地下,你也算是逃犯里的劳模了。”

  司马熊飞内心吃惊,但面色如常。

  胡大海懒得废话,倒是猛地想起刚刚酒肆姑娘的那一声“大海”,忍不住姑娘身上瞅了一眼,却是看到酒肆姑娘脸色紧张。

  旧爱重逢,胡大海和阮柠均是激动不已,但却是相顾无言。

  胡大海不敢有丝毫怠慢,竟是愈战愈勇。

  阮柠则远远地为其暗自着急,却是强忍着按捺已久的情愫,生怕扰了情郎分心。

  无情钢刀、正义金剑,恶战半天似是不分胜负,但阮柠却是看的清楚,胡大海的刀刃上此时已是生出数个豁口。

  阮柠越看越焦急,竟是回屋翻出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加入了战局。

  “你莫过来!”

  胡大海大吼一声,伸手把阮柠推开,却是瞬间被司马熊飞看到破绽,将其一剑刺伤。

  阮柠挺身去拦,司马熊飞又是一剑砍下。

  阮柠手中的铁剑登时被砍为两段,随后金剑顺势落下,重重地劈在了阮柠身上。

  “阮柠!”

  胡大海的刀上燃起一股杀气腾腾的赤焰。

  “心伤终坠魔,大道方觉醒。”

  酒肆里的铁面老者狡黠一笑,似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胡大海疯狂劈砍,却是被司马熊飞的金剑把钢刀打断成了数段。

  司马熊飞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后跳一步凝眉说道:

  “我只杀官府通缉之人,她虽然是你这恶徒的帮凶但也罪不至死,你先救她,改日我再来拿你归案。”

  已是把牙齿咬碎的胡大海,看看血泊之中的阮柠,默默俯下身来。

  这是胡大海唯一一次没有被仇恨逼退理智,只可惜修为低微的阮柠,已是回天乏术。

  “你心中的魔,如何都是压不住的。

  怨灵归处,一切成空寂灭。”

  酒肆里的铁面老者蹒跚走来。

  铁面老者,便是黎贪。

  看着怀中的阮柠身形消散,胡大海心如死灰。

  胡大海跟随老者去了怨灵山,此后再见,已是身怀魔功“寂灭”和三等神兵噬魂刀,但即便是藏怨于刀,但阮柠的身影仍然是胡大海抹不去的梦魇。

  往事随风,只是这风凌厉无比。

  过了许久,看胡大海心情好转,萧然问道:

  “海哥,魔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天尊封剑道宗师为仙班,御剑飞行,步罡踏斗荡寰宇。天尊封千妖万魔于炼狱,怨念滋生,囚困牢笼争自由。

  剑道不惧生死,是修长生,是无情无欲,是独善其身。魔道不惧生死,是大无畏,是随心所欲,是唯我独尊。”

  胡大海一番慷慨陈词,结果张雨辰却是低声叨叨了一句:“海哥,听不懂啊。”

  萧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解释说道:

  “海哥的意思,简单说就是剑道到了巅峰,就会不管人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九洲国泰民安也好生灵涂炭也罢,都和剑道没关系,最多去除除魔加点功绩。

  至于魔道,其实就是无政府主义,一切事情都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是这么个意思。”

  胡大海点点头,但萧然却又说道:

  “九洲有律法,魔道也不能胡来啊。”

  “律法?就说那魔圣黎贪为何造反,九黎族的传统,从来不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而是强者为王。

  但谋害兄弟篡权夺位的未央帝姬炀,一上位便把树元立嫡写进了九洲律法。

  黎贪不愿屈服于律法,便对抗官府,最终却是被血腥镇压。

  再说,咱们那济州律法还不许与丰州通婚,即便阮柠活着我又该怎么娶她?”

  一听到律法,胡大海竟是十分气愤。

  “这···”

  萧然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只淡淡说道:

  “即便律法不公,有些草菅人命的做法是不是也太过激了?

  拿起噬魂刀盯着看了半天,胡大海愤愤不平地说道:

  “过激?你若只是吵吵闹闹,你觉得官府可会理你?你只有让别人害怕,让别人屈服,你才会有真正的自由。

  这世界,靠说理是说不通的。

  那司马熊飞和余望川,改天见了必将他俩碎尸万段。”

  “余望川?”萧然猛地一惊。

  “你不认识,这余望川现在是浩歌的城主,当年这厮还在落阳,找了司马熊飞来抓我。

  特么的那有无当铺坏事做尽他不管不问,我为民除害倒是惹火上身了。

  等我们打下瞻洲,便去屠他浩歌。”

  胡大海抬起噬魂刀,刀指出狂风肆虐。

  “我去,余望川我还真的认识。”

  萧然这话没说出口,只是说给自己听。

  余望川是萧然的学长,萧然只怕说出口来,胡大海便是要他在两个朋友之中二选一。

  按照关系远近,萧然自然是觉得胡大海重一些,但又觉得这题非常难选。

  萧然眼里,司马熊飞不是坏人,余望川也不是坏人,那胡大海呢?

  胡大海也不算坏人。

  那这究竟谁才是坏人?

  这题,实在是太特么难了。

  忽然,萧然想起萧修远的布局,竟是要牺牲泰平城的百姓,来激发瞻洲军的斗志来击退姬枭的大军,又觉得有些恶心。

  可如果不牺牲泰平城呢?

  以瞻洲军目前疲弱的战力和颓丧的斗志,毫无胜算。

  此时萧然只感觉世道在把好人逼成坏人。

  看萧然满脸愁容,胡大海感慨说道:

  “我算是明白了,正道也好歧途也罢,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只管这梦做得爽快,哪管他洪水滔天?

  现世我要这么杀人放火,那特么早被绳之以法了,在这难得这么畅快,可以快意恩仇。

  但咱们三个毕竟是兄弟,我肯定不会与你们为敌,不过哪天你们要是挡了我的道,可别怪我和你们恩断义绝。”

  胡大海这话,倒是把萧然压抑许久的情绪带了起了。

  举剑指空,萧然大喝一声:

  “苍天去你么的!”

  不过,苍天真要死了,谁当立呢?

  “你这一剑是劈出来天雷了么?”

  萧然正沉醉在万丈豪情里,却不想身旁的张雨辰冒出这么一句。

  顺着张雨辰的指的方向,萧然看到远处火光冲天,竟是南宫俭率军夜袭丰州军营地。

  姬枭以为姬竹和南宫俭差点折在自己手里,晚上竟是和一众部将喝的酩酊大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丰州智谋钟文和被南宫俭直接斩杀,而醉醺醺的寇奴也被刺落马下。

  南宫俭勒马扬蹄,一口唾沫星子吐在寇奴惊慌失措的脸上。

  “我瞻洲女流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更不配死在我的枪下。”

  不知为何,南宫俭竟留下了寇奴性命,只是将其羞辱一番便率众离去。

  望见两军交战,萧然匆忙拉着张雨辰赶回鱼嘴关。

  此时尚不知南宫俭奇袭得胜的关中士卒,一个个正垂头丧气地瘫靠在城墙上。

  萧然喘息着酒气歇息,只听得身旁士兵的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这第一天州主和主将都差点折了,后边怎么打?”

  “哎,南宫将军虽然平日里待我们不薄,但讲真这兵道修为却是一般般。”

  “不薄?我们这些新来的,可没收过他什么恩惠,干嘛要给他们卖命?”

  “姬竹也好,姬枭也罢,他们打他们的,受苦的却都是我们这无辜百姓。”

  “就是,这瞻洲易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还不是该种地种地,该打渔打渔。”

  直到执勤百夫长走过,这喋喋不休的丧气话才停了下来。

  “这还打个屁。”

  看看身旁歪七八扭的士兵,萧然无奈嘟囔一句,捂上耳朵转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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