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许身
汉时婕妤常封后，武帝龙颜逐凤华。昭仪一出落二等，孤芳溅泪殇红霞。
土泥做墙、茅草为顶的民房，表面看来破落不堪。
但进了屋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虽然屋内十分凌乱，但却是香气四溢，明显是一处少女闺房。
挑开红色的帐幔，一张桃木梳妆台，台上摆着菱花铜镜和雕花粉盒。
透过香床上的璎珞珠帘和粉色的纱帐，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大小，穿着稍微褪色的齐腰长袄披风配袄裙，身上散出一股兰麝芳香。
细长睫毛下挂着一对双眼皮，粉嫩的嘴唇中露出两颗石榴一般明亮的牙齿。
一头如瀑的红色头发散落在床上，如抹了油般闪亮，皮肤如牛奶般白皙嫩滑。
“啊？”
恰在此时，少女醒来，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英俊少年，让她不由一惊。
张雨辰看起来放荡不羁又不修边幅，形象实在太过潦草，少女只盯着萧然上下打量。
只见萧然满身是伤，似是刚经历一场恶战。
“姑娘，你没事吧？”
看少女已然清醒，萧然忙把她扶起身来。
这杏腮桃脸的少女，自称方婕妤。
撑起柔弱的娇躯，方婕妤看到房中衣柜倒地盆碗尽碎。
猛然想起恶僧屠村自己被吓晕了过去，方婕妤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门。
闺房之外，血流成溪、横尸遍野。
方家十兄弟，已是被烈火烧成一团白骨，死状可谓极惨无比。
“啊！”
看到这满地的尸首和白骨，方婕妤双脚踩在混着血水的污泥里，忍不住尖叫一声。
这声音凄厉无比，直惊飞了蹲在枝杈上准备觅食的鸦群。
娇弱的身子此时已是在不住颤抖，方婕妤好似无处归落的秋叶随风飘荡。
萧然默默跟在后边，只见身前的方婕妤似乎在恶谷中四处寻着什么。
但这恶谷的惨状，又让少不更事的方婕妤十分害怕。
每看到一处尸首，方婕妤便紧闭双目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
缓了半天，才能张开眼强压着心中恐惧去看那尸体的相貌。
一间民房的屋顶火光闪烁，门口堆满尸体。
方婕妤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一堆老幼妇孺的尸首，上边趴着一具三十岁模样的女性尸体。
这女子脸部朝下，双手张开似是在拼命护着身下之人。
女子的身形与衣着，在方婕妤眼中是如此熟悉。
不顾玉足踏进血水污泥，浑身发抖的方婕妤走一步缩半步。
不足三丈远的距离，却走得是如此漫长。
“啊！”
方婕妤努力伸出手来，拼命按压住心中的恐惧，俯身翻弄了一下女子秀发。
看到秀发下满是血污的面容，方婕妤直接跌坐在血污中。
随后，像是发疯了一般，方婕妤抓着脚下的血泥不停抛洒。
这女子必是方婕妤熟识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哀恸。
看到眼前这无比伤怀一幕，萧然心如刀割。
若不是自己胡来，怎会还得整村被屠？
萧然看一看唯一幸免于难的方婕妤，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心中无限自责。
方婕妤越是悲痛，萧然便越是愧疚。
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萧然赶忙上前拽起方婕妤，似是要把她拽出这无尽哀恸。
方婕妤奋力挣脱，奈何没有萧然力气大，在地上一边乱叫一边被拖出恶谷。
直到视野中的恶谷已是非常模糊，萧然才放下方婕妤。
看着地上的方婕妤，萧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地帮她抿去脸上的如瀑泪水。
方婕妤神情呆滞，而后心中猛地一酸，娇躯瘫软扑在了萧然身上。
使劲拽着萧然的衣角，方婕妤又埋头呜咽呜咽哭了起来。
此时的方婕妤，还以为是萧然赶走了那鸠摩寺恶僧，把他妥妥当成了舍身相救的救命恩人。
恩人面前，何须端庄？
只是她这一扑，竟扑在了萧然骨折之处。
萧然陪着双眼噙泪，或是触景生情，或是因为伤口被砸的嗷嗷疼。
一边安慰方婕妤，一边心疼自己的断腿。
这场面，看得一旁的张雨辰一阵酸爽。
呕吐之意已是挂在了脸上，心里不住吐槽萧然乘人之危。
待方婕妤缓过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萧然，小嘴抽搐着说道：
“刚刚，刚刚那个是我方姐姐，这恶僧可真是坏透了，连我姐姐都不放过。”
说完，方婕妤用萧然的衣角抿了抿眼泪和鼻尖的鼻涕，哼唧着讲了起来。
一年前，方婕妤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迷路在这十方恶谷旁的山林之中。
眼看要成为饿虎的口中之食，恰好被巡山打猎的方老三看到救了下来。
这方老三见方婕妤冰肌玉骨又长得十分貌美，便把失忆的方婕妤接回了十方恶谷。
这么一说，方婕妤应该也是莫名其妙坠入了这无间世界。
但萧然只知道他们这些人进来时有先后之分，却不明白为何方婕妤进来时竟会丧失失忆。
接着说，方老三掳来方婕妤，满心欢喜地筹备婚事，只等良辰吉日便把这娇花美人娶到床上。
但方老三形式彪悍的原配方夫人，却对这楚楚可怜无家可归的方婕妤起了怜惜之意。
毫无心机的方婕妤也是讨人喜爱，和方夫人一来二去竟亲如姐妹形影不离。
看方夫人执意不准，方老三也不敢再提纳妾之事。
随后方婕妤便跟着方夫人在十方恶谷定居了下来。
果真，自古以来老婆都是男人追求美女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话说，这方夫人虽然对丈夫泼辣无比，但对村里的老幼妇孺却是十分照顾。
在这十方恶谷，方夫人口碑极佳。
久而久之，备受感染的方家十兄弟，竟也成了方婕妤的好哥哥。
虽是共同生活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但对于丧失记忆的方婕妤而言，这十方恶谷就是她的家。
如今村人被屠恶谷被毁，自己一个弱女子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方婕妤哭地更厉害了。
如果刚刚哭的是自己那亲如一家的姐姐和十个哥哥。
此时哭的，便是江湖虽大自己却无处容身。
萧然看着眼前已是哭成蜡烛的方婕妤，已是能够感同身受。
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哄，萧然只能帮方婕妤擦擦眼泪，关切说道：
“婕妤妹子，我先去给这村民好生安葬。”
低头嗯了一声，方婕妤接着哼起柔嫩的鼻子低声啜泣。
两个男人转身去树林里挖坑，这萧然虽是涂了凤羽晶粉，但尚未痊愈的身体毕竟还是不大行。
一旁的张雨辰看看因病偷懒的萧然，一边干一边面部表情地吐槽：
“妹子的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这苦活累活都落我身上。”
一瘸一拐的萧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尬笑了两声说道：
“以后你好歹把头发打理打理，别整地跟鸡窝似的，以后也在这无间世界寻个好媳妇。”
“算了，我这脑毒在身，谁能看上。”
张雨辰摇摇头，拿起铁锨继续挖了起来。
也是难为了这两个少年，费了半天才把这一整村安葬好。
忙完之后，两人已是累得筋疲力尽。
林里的一堆堆坟头，大大小小造型各异，木头刻的墓碑也是歪七八扭。
这活干的属实不怎样，只能算是勉强凑合。
叫来方婕妤，三个人在这乱葬坟上拜了又拜。
看方婕妤跪在坟前半天一动不动，萧然也免不了触景生情。
萧然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对于方婕妤心中有愧。
过了好一会，萧然才扶起有气无力的方婕妤，轻声试探问道：
“婕妤妹子，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先跟着我们走罢？”
萧然可不知，不知何去何从的方婕妤，已把他当成了少年英雄。
轻轻嗯了一声，方婕妤跟在萧然身后，默默地离开了十方恶谷。
往后几日，方婕妤心情逐渐好转，便是赖上了萧然，吵着闹着跟着一起闯荡江湖。
方婕妤如此人间尤物，萧然自然是半推半就，只是心里隐隐担忧迦炎屠村之事的败露。
这天晚上，三人在坟上城的客栈吃喝，到了半夜萧然和张雨辰已是烂醉。
一旁有些伤怀的方婕妤，眨着眼睛看着萧然，输出着肆意奔放的爱慕之意。
迷离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姿色醉人的少女，萧然在恍惚的油灯下很快渐入佳境，一会便意乱情迷。
张雨辰自知没趣，不愿扰了这一幅郎情妾意之景，晃晃悠悠一头栽到了床上。
“萧哥哥，萧哥哥。”
方婕妤对着萧然轻声喊了两下。
看萧然毫无反应，方婕妤又伸出指头戳了两下胳膊。
但萧然似乎已是醉死了过去，方婕妤不忍他在案桌上受凉，伸出手来试图扶起萧然。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副作用，还是腿伤初愈，还是美女在旁，萧然只觉得双腿绵软无力。
靠着方婕妤的搀扶，萧然才一路跌跌撞撞回了房去。
这房中，香气弥漫，似不是萧然和张雨辰那臭汗熏天的客房。
烂醉如泥之下，萧然也顾不得那么多，进屋之后直接扑到了香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萧哥哥，萧哥哥。”
深夜，萧然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呼唤自己。
似是做梦，又觉得这燕语莺呼的声音如此动听，直让人浑身酥麻。
翻过身去，又感觉有人在轻咬自己的耳垂。
轻微的痛感让萧然清醒了那么一点点，恍惚睁眼。
眼前画面十分模糊，但却能看到方婕妤含情脉脉的眼睛。
方婕妤微红的脸颊似是一朵盛开的桃花，一缕缕红色发梢散落在萧然鼻尖，轻挠出丝丝痒意，又灌入出兰花般沁人心脾的味道。
方婕妤在萧然嘴角留下自己的唇脂，更是让萧然无比陶醉。
次日醒来，萧然发现自己竟然与方婕妤同处一室，又是惊讶又是后悔。
只是不知道，怎么萧然昨个就没认出旁边躺的不是那张雨辰，也没闻出来旁边躺的是满身芳香的方婕妤。
方婕妤娇羞地趴在萧然身上，被子里露出一片香肩。
迷人的香气堵塞了萧然的两个鼻孔，脑门里尽是对昨晚之事的插片式回忆。
这人也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萧然算是想了明白。
轻吻一下额头，萧然把方婕妤翻过身去。
这是要做何，难道还要闻一闻正反面是不是一个味？
反正到了晌午，萧然方才下床，双脚落地就直接一个趔趄。
而此时这双腿机能的丧失，恐怕和那酒精伤病皆无半点关系。
有些东西，扯得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还在回味迷人体香的萧然，怕是已经忘了他那苦命的兄弟李三寿，忘了须菩提给自己交代的事情，也忘了鸠摩寺中迦叶禅师的谆谆教诲，更忘了那天仙一般的芙霜少女。
起床后，萧然正在张雨辰闲聊，却见收拾好的方婕妤直接推了门进来。
萧然看去，却见方婕妤换了一身行头。
精心梳理的飞仙髻，把本应在头上发髻给放在了脑后，只留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小发丘，额头布着珠帘一般的刘海。
方婕妤戴了个珍珠纯白绒毛发饰和珍珠耳饰，嘴唇涂地艳红无比。
身上则是换了一身深红色的丝制襦裙，上边绣着各色飞凤，略显娇贵又不失活泼。
这娇花美人直看的张雨辰差点脑毒发作，萧然看到他的窘态，忙朝着方婕妤笑着说道：
“婕妤，你这样我这雨辰兄弟哪把持得住，你可要照顾照顾他那脑毒。”
“怎么萧哥哥，我挑了半天挑的一套衣裳你觉得不好看嘛？”
方婕妤撅起小嘴明知故问，其实心里只是想让萧然夸夸自己罢了。
“好看好看，就是怕你太好看了惹得雨辰脑毒发作你可担不起。”
萧然也是嘴甜，随便一手似是明批暗夸，把方婕妤直夸得不住嘴地笑。
一把扑在萧然怀里，方婕妤朝着萧然脸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
“萧哥哥，人家这不是为了你，才精心打扮的嘛。”
随意夸了两句，萧然猛然想起自己害的方婕妤亲人尽失，又看方婕妤对自己如此深情，亏欠之意涌上心头，竟是心中一酸。
努力克制了下情绪，萧然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
“婕妤，正好你来了咱们也商量一下，我们打算先去雨辰兄弟那李家庄住上一阵，待我这腿伤痊愈了再做打算。”
此时的方婕妤，已是一条身子都赖上了萧然，娇羞说道：
“萧哥哥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就跟着你，你可别嫌我烦人哦。”
这方婕妤撒娇的功夫可是一流，只教萧然心都化成了一滩软泥，连声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你这烦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烦，我还求之不得呢。”
虽然心里清楚萧然一定会答应下来，但方婕妤听到萧然肯定的答复，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方婕妤起身说去给萧然备点吃的，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看了半天小男女的腻腻歪歪，张雨辰也是有些嫉妒，嘲讽说道：
“你这小娇妻方婕妤怕不是跑去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吧？不知道待会有没有我那一口白饭。”
“你这说的什么话。哎，婕妤不过是在这无间世界里的女朋友，咱俩可在这江湖内外都是兄弟。”
但哪天真要出了无间世界，不知道萧然会不会舍不得这娇嫩可爱的婕妤妹子。
萧然的话虽是安慰张雨辰，但说出来后竟让自己有些黯然伤神。
不过一刻，方婕妤便带着店小二端了菜上来。
莲蓬豆腐、炒珍珠鸡、鲜蘑菜心外加一锅鲈鱼汤。
“萧哥哥，这鱼汤可是对你这腿伤有好处，你可要多喝一些。”
方婕妤一边显摆自己精心备的一桌菜，一边拿起勺子给萧然盛了一碗鱼汤。
喝着鱼汤，萧然忍不住和张雨辰整了点小酒开喝了起来。
一旁的方婕妤吃饱之后，竟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娑婆》：
“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
萧然醉意朦胧，看着正在轻声哼唱的方婕妤心绪茫然。
听到这《娑婆》的歌词，脑海中臆想出自己将要离开这无间世界，与方婕妤依依不舍的告别，萧然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有了些泪意。
这一刻，萧然不想理会这无间世界里的闲人闲事，更不想离开这无间世界。
什么须菩提、什么“不入佛门但行佛事”、什么三圣天尊。
萧然只想婕妤在怀、兄弟在侧、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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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泥做墙、茅草为顶的民房，表面看来破落不堪。
但进了屋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虽然屋内十分凌乱，但却是香气四溢，明显是一处少女闺房。
挑开红色的帐幔，一张桃木梳妆台，台上摆着菱花铜镜和雕花粉盒。
透过香床上的璎珞珠帘和粉色的纱帐，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大小，穿着稍微褪色的齐腰长袄披风配袄裙，身上散出一股兰麝芳香。
细长睫毛下挂着一对双眼皮，粉嫩的嘴唇中露出两颗石榴一般明亮的牙齿。
一头如瀑的红色头发散落在床上，如抹了油般闪亮，皮肤如牛奶般白皙嫩滑。
“啊？”
恰在此时，少女醒来，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英俊少年，让她不由一惊。
张雨辰看起来放荡不羁又不修边幅，形象实在太过潦草，少女只盯着萧然上下打量。
只见萧然满身是伤，似是刚经历一场恶战。
“姑娘，你没事吧？”
看少女已然清醒，萧然忙把她扶起身来。
这杏腮桃脸的少女，自称方婕妤。
撑起柔弱的娇躯，方婕妤看到房中衣柜倒地盆碗尽碎。
猛然想起恶僧屠村自己被吓晕了过去，方婕妤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门。
闺房之外，血流成溪、横尸遍野。
方家十兄弟，已是被烈火烧成一团白骨，死状可谓极惨无比。
“啊！”
看到这满地的尸首和白骨，方婕妤双脚踩在混着血水的污泥里，忍不住尖叫一声。
这声音凄厉无比，直惊飞了蹲在枝杈上准备觅食的鸦群。
娇弱的身子此时已是在不住颤抖，方婕妤好似无处归落的秋叶随风飘荡。
萧然默默跟在后边，只见身前的方婕妤似乎在恶谷中四处寻着什么。
但这恶谷的惨状，又让少不更事的方婕妤十分害怕。
每看到一处尸首，方婕妤便紧闭双目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
缓了半天，才能张开眼强压着心中恐惧去看那尸体的相貌。
一间民房的屋顶火光闪烁，门口堆满尸体。
方婕妤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一堆老幼妇孺的尸首，上边趴着一具三十岁模样的女性尸体。
这女子脸部朝下，双手张开似是在拼命护着身下之人。
女子的身形与衣着，在方婕妤眼中是如此熟悉。
不顾玉足踏进血水污泥，浑身发抖的方婕妤走一步缩半步。
不足三丈远的距离，却走得是如此漫长。
“啊！”
方婕妤努力伸出手来，拼命按压住心中的恐惧，俯身翻弄了一下女子秀发。
看到秀发下满是血污的面容，方婕妤直接跌坐在血污中。
随后，像是发疯了一般，方婕妤抓着脚下的血泥不停抛洒。
这女子必是方婕妤熟识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哀恸。
看到眼前这无比伤怀一幕，萧然心如刀割。
若不是自己胡来，怎会还得整村被屠？
萧然看一看唯一幸免于难的方婕妤，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心中无限自责。
方婕妤越是悲痛，萧然便越是愧疚。
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萧然赶忙上前拽起方婕妤，似是要把她拽出这无尽哀恸。
方婕妤奋力挣脱，奈何没有萧然力气大，在地上一边乱叫一边被拖出恶谷。
直到视野中的恶谷已是非常模糊，萧然才放下方婕妤。
看着地上的方婕妤，萧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地帮她抿去脸上的如瀑泪水。
方婕妤神情呆滞，而后心中猛地一酸，娇躯瘫软扑在了萧然身上。
使劲拽着萧然的衣角，方婕妤又埋头呜咽呜咽哭了起来。
此时的方婕妤，还以为是萧然赶走了那鸠摩寺恶僧，把他妥妥当成了舍身相救的救命恩人。
恩人面前，何须端庄？
只是她这一扑，竟扑在了萧然骨折之处。
萧然陪着双眼噙泪，或是触景生情，或是因为伤口被砸的嗷嗷疼。
一边安慰方婕妤，一边心疼自己的断腿。
这场面，看得一旁的张雨辰一阵酸爽。
呕吐之意已是挂在了脸上，心里不住吐槽萧然乘人之危。
待方婕妤缓过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萧然，小嘴抽搐着说道：
“刚刚，刚刚那个是我方姐姐，这恶僧可真是坏透了，连我姐姐都不放过。”
说完，方婕妤用萧然的衣角抿了抿眼泪和鼻尖的鼻涕，哼唧着讲了起来。
一年前，方婕妤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迷路在这十方恶谷旁的山林之中。
眼看要成为饿虎的口中之食，恰好被巡山打猎的方老三看到救了下来。
这方老三见方婕妤冰肌玉骨又长得十分貌美，便把失忆的方婕妤接回了十方恶谷。
这么一说，方婕妤应该也是莫名其妙坠入了这无间世界。
但萧然只知道他们这些人进来时有先后之分，却不明白为何方婕妤进来时竟会丧失失忆。
接着说，方老三掳来方婕妤，满心欢喜地筹备婚事，只等良辰吉日便把这娇花美人娶到床上。
但方老三形式彪悍的原配方夫人，却对这楚楚可怜无家可归的方婕妤起了怜惜之意。
毫无心机的方婕妤也是讨人喜爱，和方夫人一来二去竟亲如姐妹形影不离。
看方夫人执意不准，方老三也不敢再提纳妾之事。
随后方婕妤便跟着方夫人在十方恶谷定居了下来。
果真，自古以来老婆都是男人追求美女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话说，这方夫人虽然对丈夫泼辣无比，但对村里的老幼妇孺却是十分照顾。
在这十方恶谷，方夫人口碑极佳。
久而久之，备受感染的方家十兄弟，竟也成了方婕妤的好哥哥。
虽是共同生活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但对于丧失记忆的方婕妤而言，这十方恶谷就是她的家。
如今村人被屠恶谷被毁，自己一个弱女子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方婕妤哭地更厉害了。
如果刚刚哭的是自己那亲如一家的姐姐和十个哥哥。
此时哭的，便是江湖虽大自己却无处容身。
萧然看着眼前已是哭成蜡烛的方婕妤，已是能够感同身受。
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哄，萧然只能帮方婕妤擦擦眼泪，关切说道：
“婕妤妹子，我先去给这村民好生安葬。”
低头嗯了一声，方婕妤接着哼起柔嫩的鼻子低声啜泣。
两个男人转身去树林里挖坑，这萧然虽是涂了凤羽晶粉，但尚未痊愈的身体毕竟还是不大行。
一旁的张雨辰看看因病偷懒的萧然，一边干一边面部表情地吐槽：
“妹子的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这苦活累活都落我身上。”
一瘸一拐的萧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尬笑了两声说道：
“以后你好歹把头发打理打理，别整地跟鸡窝似的，以后也在这无间世界寻个好媳妇。”
“算了，我这脑毒在身，谁能看上。”
张雨辰摇摇头，拿起铁锨继续挖了起来。
也是难为了这两个少年，费了半天才把这一整村安葬好。
忙完之后，两人已是累得筋疲力尽。
林里的一堆堆坟头，大大小小造型各异，木头刻的墓碑也是歪七八扭。
这活干的属实不怎样，只能算是勉强凑合。
叫来方婕妤，三个人在这乱葬坟上拜了又拜。
看方婕妤跪在坟前半天一动不动，萧然也免不了触景生情。
萧然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对于方婕妤心中有愧。
过了好一会，萧然才扶起有气无力的方婕妤，轻声试探问道：
“婕妤妹子，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先跟着我们走罢？”
萧然可不知，不知何去何从的方婕妤，已把他当成了少年英雄。
轻轻嗯了一声，方婕妤跟在萧然身后，默默地离开了十方恶谷。
往后几日，方婕妤心情逐渐好转，便是赖上了萧然，吵着闹着跟着一起闯荡江湖。
方婕妤如此人间尤物，萧然自然是半推半就，只是心里隐隐担忧迦炎屠村之事的败露。
这天晚上，三人在坟上城的客栈吃喝，到了半夜萧然和张雨辰已是烂醉。
一旁有些伤怀的方婕妤，眨着眼睛看着萧然，输出着肆意奔放的爱慕之意。
迷离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姿色醉人的少女，萧然在恍惚的油灯下很快渐入佳境，一会便意乱情迷。
张雨辰自知没趣，不愿扰了这一幅郎情妾意之景，晃晃悠悠一头栽到了床上。
“萧哥哥，萧哥哥。”
方婕妤对着萧然轻声喊了两下。
看萧然毫无反应，方婕妤又伸出指头戳了两下胳膊。
但萧然似乎已是醉死了过去，方婕妤不忍他在案桌上受凉，伸出手来试图扶起萧然。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副作用，还是腿伤初愈，还是美女在旁，萧然只觉得双腿绵软无力。
靠着方婕妤的搀扶，萧然才一路跌跌撞撞回了房去。
这房中，香气弥漫，似不是萧然和张雨辰那臭汗熏天的客房。
烂醉如泥之下，萧然也顾不得那么多，进屋之后直接扑到了香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萧哥哥，萧哥哥。”
深夜，萧然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呼唤自己。
似是做梦，又觉得这燕语莺呼的声音如此动听，直让人浑身酥麻。
翻过身去，又感觉有人在轻咬自己的耳垂。
轻微的痛感让萧然清醒了那么一点点，恍惚睁眼。
眼前画面十分模糊，但却能看到方婕妤含情脉脉的眼睛。
方婕妤微红的脸颊似是一朵盛开的桃花，一缕缕红色发梢散落在萧然鼻尖，轻挠出丝丝痒意，又灌入出兰花般沁人心脾的味道。
方婕妤在萧然嘴角留下自己的唇脂，更是让萧然无比陶醉。
次日醒来，萧然发现自己竟然与方婕妤同处一室，又是惊讶又是后悔。
只是不知道，怎么萧然昨个就没认出旁边躺的不是那张雨辰，也没闻出来旁边躺的是满身芳香的方婕妤。
方婕妤娇羞地趴在萧然身上，被子里露出一片香肩。
迷人的香气堵塞了萧然的两个鼻孔，脑门里尽是对昨晚之事的插片式回忆。
这人也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萧然算是想了明白。
轻吻一下额头，萧然把方婕妤翻过身去。
这是要做何，难道还要闻一闻正反面是不是一个味？
反正到了晌午，萧然方才下床，双脚落地就直接一个趔趄。
而此时这双腿机能的丧失，恐怕和那酒精伤病皆无半点关系。
有些东西，扯得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还在回味迷人体香的萧然，怕是已经忘了他那苦命的兄弟李三寿，忘了须菩提给自己交代的事情，也忘了鸠摩寺中迦叶禅师的谆谆教诲，更忘了那天仙一般的芙霜少女。
起床后，萧然正在张雨辰闲聊，却见收拾好的方婕妤直接推了门进来。
萧然看去，却见方婕妤换了一身行头。
精心梳理的飞仙髻，把本应在头上发髻给放在了脑后，只留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小发丘，额头布着珠帘一般的刘海。
方婕妤戴了个珍珠纯白绒毛发饰和珍珠耳饰，嘴唇涂地艳红无比。
身上则是换了一身深红色的丝制襦裙，上边绣着各色飞凤，略显娇贵又不失活泼。
这娇花美人直看的张雨辰差点脑毒发作，萧然看到他的窘态，忙朝着方婕妤笑着说道：
“婕妤，你这样我这雨辰兄弟哪把持得住，你可要照顾照顾他那脑毒。”
“怎么萧哥哥，我挑了半天挑的一套衣裳你觉得不好看嘛？”
方婕妤撅起小嘴明知故问，其实心里只是想让萧然夸夸自己罢了。
“好看好看，就是怕你太好看了惹得雨辰脑毒发作你可担不起。”
萧然也是嘴甜，随便一手似是明批暗夸，把方婕妤直夸得不住嘴地笑。
一把扑在萧然怀里，方婕妤朝着萧然脸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
“萧哥哥，人家这不是为了你，才精心打扮的嘛。”
随意夸了两句，萧然猛然想起自己害的方婕妤亲人尽失，又看方婕妤对自己如此深情，亏欠之意涌上心头，竟是心中一酸。
努力克制了下情绪，萧然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
“婕妤，正好你来了咱们也商量一下，我们打算先去雨辰兄弟那李家庄住上一阵，待我这腿伤痊愈了再做打算。”
此时的方婕妤，已是一条身子都赖上了萧然，娇羞说道：
“萧哥哥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就跟着你，你可别嫌我烦人哦。”
这方婕妤撒娇的功夫可是一流，只教萧然心都化成了一滩软泥，连声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你这烦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烦，我还求之不得呢。”
虽然心里清楚萧然一定会答应下来，但方婕妤听到萧然肯定的答复，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方婕妤起身说去给萧然备点吃的，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看了半天小男女的腻腻歪歪，张雨辰也是有些嫉妒，嘲讽说道：
“你这小娇妻方婕妤怕不是跑去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吧？不知道待会有没有我那一口白饭。”
“你这说的什么话。哎，婕妤不过是在这无间世界里的女朋友，咱俩可在这江湖内外都是兄弟。”
但哪天真要出了无间世界，不知道萧然会不会舍不得这娇嫩可爱的婕妤妹子。
萧然的话虽是安慰张雨辰，但说出来后竟让自己有些黯然伤神。
不过一刻，方婕妤便带着店小二端了菜上来。
莲蓬豆腐、炒珍珠鸡、鲜蘑菜心外加一锅鲈鱼汤。
“萧哥哥，这鱼汤可是对你这腿伤有好处，你可要多喝一些。”
方婕妤一边显摆自己精心备的一桌菜，一边拿起勺子给萧然盛了一碗鱼汤。
喝着鱼汤，萧然忍不住和张雨辰整了点小酒开喝了起来。
一旁的方婕妤吃饱之后，竟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娑婆》：
“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
萧然醉意朦胧，看着正在轻声哼唱的方婕妤心绪茫然。
听到这《娑婆》的歌词，脑海中臆想出自己将要离开这无间世界，与方婕妤依依不舍的告别，萧然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有了些泪意。
这一刻，萧然不想理会这无间世界里的闲人闲事，更不想离开这无间世界。
什么须菩提、什么“不入佛门但行佛事”、什么三圣天尊。
萧然只想婕妤在怀、兄弟在侧、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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